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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 迹 斑 斑 的 叙 情
诗
No laws, no restrictions. There is only one rule: never fall in love.那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艾斯记了很久。 打开生锈的雕花窗户，再拨开厚重的粗质繁花窗帘。偌大的房间里用仅有的一盏油灯获取微弱的亮光。窗台旁边的花盆里种着一株诡异的植物，干瘪枯黄的茎突兀地斜立着让人无法想象这曾是一簇美丽鲜艳的郁金香。少年撑起身体，睁开混沌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缺失焦点的眼神不知在看哪里，却最后停留在远处矮柜的一张照片上。 “路飞……”他起身离开房间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房间里一片静寂，薄纱的床帘后面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她睁大双眼表情定格在恐惧上，早已没了呼吸。 D家族的别墅在远离市区的郊外。见过的人都会用一句话来形容它。“那真是太大了。”从泰晤士镇向东走的一片树林深处，当你觉得自己就快迷路的时候，往往会被一截矮小的栏杆绊到。从这里向前几百米的地方，眯起眼睛能看到微微闪烁着的灯光，那里便是D官邸。 传说D家族的人，时常会收留一些在黑夜里迷路的人留宿。运气好的遇见了罗杰老爷，不过是留下所有财宝离开庄园。而运气的不好的遇见了德拉根老爷，那便是留下身上的某一个部位才可以离开。所以决不能轻易地在那里留宿，D家族的名字也渐渐成为了泰晤士镇上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很少再有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了。 有人说他们的祖先是恶霸海盗，继承了残忍的天性和巨大的财富，因而隐居在这里。也有人说他们其实是吸血鬼，生活在绿树成荫的森林深处，只有到了深夜才会出来活动。 每当有人问起有关D家族的事，镇上的有些老人就会把目光投到很远，像是回忆般的诉说，很久以前似乎有见过D家的小孩来到镇上玩耍。那是一个活力充沛的男孩，干净的黑色短发大大的眼睛，跟人说话时声音尤其响亮，整条街都可以听见。每到这时，总会有另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孩出现，把他带走。他显得更高，脸颊上有少许的雀斑，却是一个英俊的男孩。 后来很久，他们都不曾再见过这两个男孩。有人说，他们成年了，而成年的吸血鬼不能见到阳光，所以再也没有出现。这让D家族越发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艾斯知道，路飞是死了。死在一个下雪天。 他记忆里，这栋偌大的别墅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又黑又长。小时候的艾斯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在看不见头尾的走廊里，让他不知道该往哪走。直到路飞出生，他的身后有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跟随着，虽然路飞有时候会很烦，却让他觉得没有那么孤独了。 时常会因为一块肉而争得不可开交，时常会一起去森林里探险，时常会趁父亲不在家偷溜进书房玩耍。那里有一个皮质的大沙发，足够让路飞打好几个滚。 那一年的冬天走的特别晚。三月初依然下着茫茫白雪，整个森林被大雪压抑得喘不过气，看不出一丝绿色。这是一个任何人都不愿离开火炉的日子，路飞却说要离开庄园看一看结冰的湖面。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最后发现他的尸体，心脏被一剑刺穿，一个人躺在了雪地里。罗杰说这是狩猎的箭，可能是来这里打猎的猎人不小心射中了路飞。 艾斯并没有哭。但那之后他就变了。他不再离开庄园，不想让一点阳光照进来似的，把房间里的窗帘拉得牢牢的。他的眼睛害怕见到光芒，那天银白的世界连同路飞的死变成了一道枷锁，夹住了他的心。少年一天天成长起来，越发的英俊。然而能走出那片森林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他开始袭击误入树林的每一个人。偶尔会有留宿在别墅里的女人，表示出对艾斯的爱意。他温柔的邀请她们来到自己房间，在高潮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将她们杀死。 可怜的女人们来不及告诉别人，这个男人的口中永远只有一个名字。 “路飞。” 有一天，庄园里来了一个老者。他穿着黑色的连帽披风，帽子盖住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艾斯坐在桌边看着他蹒跚着走进来，“谢谢你让我留宿一晚。这天真是冷啊……”老者用沧桑的声音吃力地说着，他每说一句话都像是要用尽全力一样。“不用，我带您去您的房间吧。”这是他一贯的微笑，优雅的起身打开大厅左边的门。“这边请。” 老人微微向他鞠了一躬。跟着艾斯走进那条没有尽头的走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墙壁上的火炬发出燃烧时嗞嗞的声音。“老爷爷，您是做什么的呀？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在这片树林里。”亲切地询问，大庄园少主的彬彬有礼在艾斯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我啊……我是一个傀儡师，专门给人表演木偶戏的。”老人笑呵呵地回答，“对了对了，为了答谢你收留我这一晚，我特别送你一件谢礼吧。” “不用啦，这只是小事。”艾斯礼貌的笑道，他知道这个老人明天也无法活着离开。 “不不。”老人甩下背包，在原地捣鼓起来。最后掏出一个缠着线的木偶，递到艾斯面前。“给你，把他放在床边，睡觉前一直想着你最想见到的人，第二天他就会变成那个人。” “你说什么？”艾斯皱起眉，这是他听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了。“想死吗？” “哈哈哈，信不信就随你了。”老人忽然大笑起来，不由分说地把木偶塞进艾斯的手中。“不过，切记一件事。永远也不要对他动真情。不然的话……” 艾斯看着手中制作粗糙的木偶，“不然？”等他再次抬起头，眼前除了一条延伸到黑暗里的走廊之外，再无其他。 “奇怪的人。” 他把木偶随便地丢在一边，根本就不信那些鬼话。 “切记，永远也不要对他动真情。” 那个老者的话就像魔咒一样，引得他时不时地转头去看那只木偶。空洞的两片白布代替了原本眼睛的位置，黑色的线刺绣出大笑的唇形，仔细一看还是有几分与路飞相似。只是密布在它浑身的线头提醒着艾斯，这只是一个木偶。 “无聊。木偶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艾斯自嘲地笑。他承认在听到那些话的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路飞可以复活。 他的弟弟，他的爱人。 路飞的死对他来说太过突然。他有许多未说的话，未做的事，好多好多的未完成，戛然而止在那一刻。时间缓缓流淌过去，至今为止已经过了快十年了吧。可笑的是，他对路飞的记忆非但没有淡去，反而越发深刻。人们总说，一旦失去的东西总会显得更加珍贵。无数个夜晚，艾斯闭上眼睛把身下的人当做路飞。这是在他脑中幻想过无数的场景，陪他度过每一夜。 不知不觉，他便睡去了。梦里的路飞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飘到很远很远。“艾斯，艾斯……”路飞和以前一样叫唤着他的名字，不曾忘却的调皮沙哑的声线，不断地提醒着他的爱。 “艾斯……艾斯……” 路飞。 “艾斯，艾斯。” “路……飞？” 他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最终聚集在一个焦点上，印出路飞的脸。比起多年前褪去了一份稚气，更加的轮廓分明。他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看着艾斯。“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你是路飞？”再转头去看本该被丢弃在地上的木偶，早已不在昨天的地方。艾斯坐起身推开路飞，太过用力反而把路飞推出很远的距离。不，这不是他用力太大，而是路飞的身体变得异于常人的轻。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弟弟”，他的身体被粗糙的白布包裹着，不难发现就是原本缠绕在木偶身上的衣服。 “艾斯，我饿了！”路飞扑到他身上，咧开嘴大笑着。 这一刻艾斯才真正觉得，是路飞回来了。 假如这是梦，请让我不要醒来。 新成员的到来，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庄园恢复了些许生气。艾斯看着路飞，时常会觉得这其实就是他弟弟17岁的样子。除了偶尔会行动僵硬之外，他们的性格如出一辙，无懈可击。艾斯终于可以突破时间的牢笼，看到路飞长大的模样。 只是，路飞时常会觉得冷，他的身体也是常年冰凉，毫无温度。无论给他穿多少衣服，离壁炉多近，都无法使他温暖起来。一个没有血液的木偶，又怎么会拥有体温呢。 “路飞，还冷吗？”艾斯用力抱紧他，此时的窗外飘着大雪，两人窝在床上看着窗外，又一个冬天来了。 “冷，好冷。为什么我没有体温呢？” “没事的……有我在。” “嗯！” 在艾斯细微的照顾里，路飞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他的弟弟。但是每当看到柜子上的那张合照，上面印着两个年幼的少年。左边的是哥哥，右边的是弟弟。虽然有着一样的相貌，可是他才是真的。自己永远是替代品。 他很多次偶然地看见艾斯盯着那张照片。他明白他看照片的眼神，是一种传递不到的绝望和想念。因为自己看着他的时候，也是这般眼神。 对路飞来说，这片刻的生命是艾斯给予的。他没有小时候的记忆，艾斯时常会给他讲一点从前的事，他是如何去镇上抓路飞回家，他又是如何帮助路飞躲避发怒的德拉根老爷。他仔细地听着这一点一滴，跟着艾斯一起大笑，心底却是藏不住的嫉妒。但是他很清楚，艾斯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有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他却只有一副空洞的驱壳。 “艾斯，你爱路飞吗？” “你就是路飞。” “那你爱我吗？” 这是路飞第一次看到艾斯的缄默。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蹙紧双眉认真地看着路飞。这是一张熟悉的脸孔，单纯坚定的双瞳和小时候的他别无两样。然而他的灵魂却来源于艾斯的思念，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和记忆里的路飞一模一样。除了那张褪去青涩的面貌，少年的灵魂停留在7岁的时候。 当然，艾斯明白。眼前的人，只是记忆中的路飞，是一个虚像。 他爱的是相中的男孩，有血有肉的路飞。然而面对这张脸，他无法拒绝。 爱。 “是的，我爱你。” 少年一直在寻找属于他的体温。他以为在烛光里，以为在壁炉里。最后他发现，他注定是一个冰冷的木偶。他不可能代替路飞在艾斯心里的位置，因为真正的路飞已经死了。他抱着艾斯靠在墙边，男人的身体包裹在白色的绷带里，失去焦距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路飞终于不再觉得寒冷，因为艾斯身体的温度和他一样。 夜里纷纷扬扬的大雪开始有了停止的征兆，大地迎来了早晨的第一线朝阳。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挣扎着射进房间，在深色的地毯上开出一片暗红色的花，那是干涸的血。 “艾斯……现在我们的体温一样了。” 你终于可以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没有法律，没有界限。只有一条规则：永远也不要坠入爱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