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冲田side）

他好像要结婚了。
要说我到底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仔细一想我会知道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因为他的结婚对象就是我的亲姐姐，面对彼此之间重叠的这层关系，不由地深深燃起了一丝厌恶。像是要抹杀它一样把手里的马克杯慎重地放进纸板箱里合上盖子。而站在身旁的人却好像故意要挑出这一层关系，用不知是疑问还是陈述的语气说到，“小总也要来哦。”我转头盯着那张和自己相似的侧脸，正是因为她的话里并没有恶意，才更加让我感到无言以对。她注意到我的视线撇过脸来，在目光交汇的那刻我终于扯出一丝苦笑，“当然。”心底无法散去的厌恶让我忍不住想从自己这张假笑的脸上抠出眼珠。
“嗯，这个也一起带去吧。”
她不假思索地把马克杯和照片放进巨大的纸板箱。覆着薄薄一层灰的相框，渗着茶垢的马克杯，这些全部都是她在这里生活时用的东西。她的东西，而现在这个她也将变成那个人的。她还是我的姐姐，却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一切都是“那家伙”夺走的。透过白色塑料袋映出的属于过去的色调，伤感的情绪在脑海的角落烧灼起来。

在说到他要结婚的时候不自觉地用上了不确定的语态，可能是我内心深处还存有一丝侥幸。或许在婚宴式上他会像八点的肥�p剧里演的那样抓住我的手狂奔出现场。可惜的是，他不是罗密欧我也不是朱丽叶。我能做的就是坐在离他们最近的饭桌上，见证他们交换婚姻的誓言和戒指。事实上，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安然无事的迎接两天后的婚礼。在我做好准备以前，姐姐就要搬去和那个人同居了。我不知道是谁提出的，也不想知道。“其实我还是很担心小总的，一个人会不会好好吃饭，早晨起床去学校会不会迟到……你真的不要搬过来一起住吗？我还没问过十四郎，不过应该没问题的，他家里也还有空着的房间……”
女人的唠叨让我想起她向我汇报喜讯的那一天。姐姐喜欢那个人是我很早就知道的，每次和我提起他时候遮掩不了的喜悦和害羞，是每一个沦陷在恋爱里少女特有的神色。即使长得再像，她还是她。我没有告诉姐姐前一天晚上我和那个人在无人的体育馆里接吻，拥有过他的人不是她，而是我。就像现在，她还是她，所以我不可能代替她成为他的另一半，拥有他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我是不会跟你们一起住的。”
“诶？”
“没什么。”我替纸板箱封好胶带，超荷的纸箱有点鼓胀，被杂乱地堆在阳台上。“比起这个，婚宴当天穿的礼服改好了吗？我记得之前不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吗。”
“嗯，十四郎说一会来接我。”
我弯腰把箱子堆起来，僵住动作。他的名字还是可以那么轻易的控制住我，“是吗。不是挺好的吗。”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想起了一个王子的故事。是的，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子，他发现生命中最关键的难题，是要做自己，还是不要做自己。而我的自我，在那个人面前总是会免不了的崩塌涣散。我甚至不知道我对他来说，单单只是一个后辈，朋友，消遣的对象，还是未婚妻的弟弟。到底哪一个才是我自己，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
房间外从客厅传来依稀的对话声。应该是那个人来了，我听不清他有没有提到我，长时间保持侧躺在床上的姿势让左半边身体有些麻木，稍稍一动就会有侵入神经的刺痛。其实真正不幸的人，应该是姐姐吧。从小为了照顾我她放弃了太多东西，我不想把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倒进水里。
“那，小总！我们先走了哦。”
“……”
啊或者嗯。要是能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音节该有多好，我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屏住呼吸想从寂静里听到任何那个人的声音，哪怕是一声咳嗽。然而除了像句点一样的关门，再没有别的声响。算起来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那个人了，其实是我有刻意地躲避他，自从听到姐姐和他的婚讯，失眠就找上了我，从此不再离开。我害怕梦到那段他还属于我的时光，害怕醒来后发现那只是过去。当一个人极度疲惫时，最真实的噩梦会乘虚而入。可它并不是噩梦，它是货真价实的现实。我想起姐姐无名指上的订婚戒，那一小簇银白的光像是在嘲笑我一样生生不息地跳跃在脑海里。我多么希望能卷起一场暴风雨扑灭那簇碍眼的光，可是这只会让我更清晰的意识到一切都是计算精密的事实。
其实他跟我早就已经结束了。
至今还没有打上终止符，仅仅是因为我单方面还心存留恋。

竖在写字台旁边的竹剑和叠好摆放在旁边的剑道服。高一入部那天新拿到手的剑道服立刻就被那个人沾上了蛋黄酱，那时候对他生气发火的玩笑还残留在记忆里。我会给你买一件新的原谅我吧，说着这句话时他的脸也渐渐在大脑里复苏。我已经不可能在看到那个表情了。一闭上眼眼窝就开始发烫。那个声音，那双眼睛，那种温度，我曾经自以为是地觉得全部都是我的东西。一次也不曾想过会有放手的这一天。只要一想到这些都将成为别人的，我就发疯似的嫉妒那个人，即使她是我的姐姐。
我终于明白，我不可能祝福他们。

六月新娘。她站在他身边，美成了一幅画。
我站在画框外，不是美术馆的鉴赏者，也不是手拿画笔的涂抹者。我只是被遗漏在那幅画外面的人。我跟姐姐没有父母，所以离新人最近的这一桌上并没有太多的人。银八和近藤依旧在耳边吵扰着什么，我无意去听，而是注视着身着�K色西装的那个人。他仿佛看不到我这个存在一样，从没有对焦在我身上。“悟……总悟！”我回过头，看见近藤放大的脸。“怎么了啊，那样注视着你姐姐。果然还是舍不得吧！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啊，嗯嗯，能理解能理解。不知道我跟阿妙小姐结婚的时候新八君会……“近藤先生。”我打断他。
“我……有这么专注地看着那边吗？”
没有人知道我跟那个人曾经发生过什么。银八似乎隐约看出些什么，但我知道他不会说。就像现在他也只是尽力扫荡着自助餐里的冰激淋和布丁。我恨我自己，忍耐了几个月不去触碰他的面容，而今看到却还是忍不住把那些时间弥补回来。那个人这样无情，我恨不了他也恨不了姐姐。所以只能恨自己。
“喂……总悟？”
“我稍微出去吹吹风。”

“真是……为什么六月明明是梅雨季却有六月新娘这种说法呢。湿湿哒哒的季节到底哪里好了。”
我靠在酒店走廊上看着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早晨出门时候忘记确认天气预报的确是我的失策，或许这种天更符合现在的心境吧。恍然间，我感觉有一双眼睛从某处注视着我。这种感觉愈发清晰，逐渐强烈到我无法忽视。我回过头与它相认，那个人夹着烟站在那里，轻轻吐出一缕青烟。“哟。”他说。没有多余的音节，一片寂静。
“……”
我以为他会很快离去，像偶尔蹿出草丛又消失的毒蜂。这里显然只有我和他，这不是一个足以成立的等式。可是他没有，他走进我旁边，把目光投向我方才一直注视着的窗外。“新娘的弟弟在婚宴里偷溜出来算怎么回事？”
“那新郎在婚宴里偷溜出来又算什么。”
“三叶去换衣服了，我只是在这里等她。”
“……”
那个人还是那样，永远是胜利者的姿态。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就像在他鼓掌里的玩物，总是被他左右着所有的感情。无论爱恨。我小心地看他，和幼时改变无多的样貌，曾会对我温柔的脸，现今已变成了一把刀。其实他没有错，他只是在人生的每个转折点都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结局。所以把我这个被删掉的选项扔在了身后。
“真是个差劲的人。”我擦出嘶哑的声音，那个人微微顿了一下，把烟头掐灭在电梯旁边的垃圾箱上。“啊，没错。”
“连姐姐结婚都无法好好祝福的人，真是差劲透了……”
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知道那时我，一定是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

姐姐搬走了。她入籍了那个人，不再是冲田三叶。
我回到家面对这个2LDK的套房，听得见自己呼吸发出冰冷的回声。每一次我向姐姐提出的要求，她总是会微笑着答应。当我告诉她不想搬去跟他们一起住，她果然还是笑着同意了。每个月依旧负担着这里对于一个人生活来说太过奢侈的房租。如果我问她能不能不跟那个人结婚，她会不会依然笑着同意呢。我看了看玄关鞋柜上我跟她的合照，我们一起生活了快20年，而从现在开始，他跟她的时间会渐渐多过我们的。当中不再有我，姓冲田的，只剩我一个人。
“喂？姐姐。”我滑开手机，把它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躬身开始解鞋带。“不用了，生日什么的。再说你不是要和他去蜜月吗……噢，这样……嗯，好吧……嗯，那个……不，没什么。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生日吗。我看了看日历，的确每年姐姐都会替我准备。今年居然要去那个人家里，一时间没有想到推托的理由，竟答应了下来。我应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他又会以什么表情面对我。望着生日那天的逼近，我竟感到微微焦虑。周末的晚上，姐姐和姐夫为弟弟庆生。通宵，留宿。本是一个温馨的剧本，放在我们身上显得过为戏剧化。
生日那天山崎他们硬说也要为我庆祝，在午间营业的居酒屋喝得半醉。我承认是我刻意的，也许这能成为晚上爽约的一个理由。只有他们起哄的声音留了下来，时间推移的很快人群就散了。我向他们道别后，穿过后街暗巷，越往里面走巷子就越窄越�K，每一条都以任意的斜角互相交错。涩谷的弯曲巷弄至今我也记不清应该要怎么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我侧身挤过相依相叠的幽暗房舍，只见每个封闭的阳台早已扭曲变形，窗户漆�K一片。我走入那些被遗忘的街道，就连群集的野狗睡眼惺忪的守夜人都不敢涉足。这里足够生僻，却不足以让我忘记现实。我靠着台阶坐下，透过楼房的间隙仰头看着黄昏的天，觉得要是时间能停止在这刻也好过继续生活。失望和绝望太多，我等的希望却迟迟不来。


“喂，总悟。总悟！！”
迷糊里，我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分开后，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名为“焦急”的表情。“土，方先生……”我用力皱了皱眉，却拂不去出现在眼前的幻觉。他是不可能在这里的，他不可能再对我露出这种表情。“哈哈……活该，我居然也看到幻觉了。”
“什么幻觉不幻觉，等了那么久你都不来居然是在路边睡着了？？你还真做得出来啊！”
“土方先生……”
这不是幻觉。我伸出手，碰到他微热的肌肤，皮肤下微弱的脉搏。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别跟我说你忘了今天我们要给你庆祝生日的啊？”
生日……对了。我是为了逃避你，所以来到这里。
“你知道吗，土方先生。巴西贫困的小孩五岁的时候会被当地�K社会买去做杀人机器，大概在二十岁的时候被敌对组织暗杀而死。就这样完了他们的一生。”
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那又怎么样？”
“我啊……五岁的时候遇见你，二十岁的时候失去你。很像不是吗？”
他沉默了一会，抬起我的手臂扣在他脖子上，扶住我的腰拉我站起来。我感到双脚发软，醉意仍像白蚁侵蚀着整片脑神经，发出刺痛。
“呐……土方先生。能不能……再一次，再一次。”
“什么？”
我们穿过错综的巷弄来到大路。耳边的汽鸣声越来越响，我没有力气发出比这个更大的声音，疲惫的合上眼。
“不，没什么。”

我期望的关系，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是家人。我期望的关系，是我可以不爱你。

　I love you ,sorry

下（土方side）

我爱过一个人。
之所以用过去式并不是因为我现在不爱他了，而是不能再爱了。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是在放学的路上，街角公园的空地上一个浅褐色头发的男孩跟年纪稍大的少年因为游具而发生了争执。明显矮了一个头的体格差距却毫不退缩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驻足，他挥舞着小拳头跟年长的打成一团，直到脸上擦出伤痕，还像一只小猫一样竖着全身的猫张扬舞爪地面对敌人。那是十五年前的事，至今我仍可以毫不遗漏地忆起其中的细节。我不确定这是人体大脑构造太牢固而让我始终无法忘怀，还是单纯的因为我曾爱他太深。爱情本身是一种幻想，你误以为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吸引你的特质，所以不自觉被其吸引——我以为是这样的。我想起初见的他，就仿佛在胸中长出了一颗镇座不动的毒瘤，有一股钝痛和怀古。
后来我才发现他跟姐姐就住在我家附近的老式公寓里，靠着市役所每个月的补贴生活着。冲田三叶，我知道这个人，从小学开始就和我同班的女生，却从不知道她有一个弟弟。她是一个相对文静的女生，笑起来的时候会用手抵着嘴，不像她的弟弟争强好胜。那之后我会有意无意路过那个公园，每天黄昏差不多时刻他总是出现在那里，跟人争抢着秋千的使用权，没有人的时候便一个人坐着。我从没有靠近过他，直到有一天他跑过来问我为什么每天都来这里却不进去玩。
“你希望我也去玩？”
“要是不跟我抢秋千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一起。”
“哈，小鬼。”
他扬起脸，我看到一双酒红色的瞳，果然跟他姐姐一样。

我把总悟带回他自己的住所，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他侧头靠到我肩膀，在出租车上睡的不醒人事。“啊，三叶。嗯，我找到他了……没事，我带他回去，你先睡吧……嗯，嗯，我看情况，可能会留下照顾他。好的。”切断通话，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我们的脸，确认着世界一切正常。
“土方……你这混蛋……”
在把他拖上电梯的时候听到他低声呢喃的梦话，仿佛让我感觉回到了从前。我看着他一直觉得岁月并没有向前，我们还停留在那里。我大学毕业那年他刚进高中，我和三叶一起参加了入学典礼，我知道三叶一直看着我，而我的视线却只停在了他身上。我们像一个落入三角轮回的圈里，我那么爱他，忽视着三叶对我的感情，一路爱他。
“总悟，清醒点啊，到家了。”我摸出他裤带里的钥匙打开门，一股沉闷发霉的空气席卷而来。玄关幽暗的灯一直没有关，把漆�K的房间映成一个布满蜘蛛网的巢穴。我开始计算他到底是有几天没有开窗通风，得到的数字让我懒得继续算下去。
我把他抱进房间，与印象里没有太大的变动。浅蓝格子的床单被套，以及书桌旁边摆放着多年前的剑道用具。那是他高中入学后不久不小心把蛋黄酱挤上去而弄脏的剑道服，似乎曾说过要替他买新的，到现在也没有兑现。我拿来湿毛巾，他纠结着眉毛似乎在寻找梦魇的出口。“总悟，喂，总悟。”轻声试探地唤道，他终于慢慢睁开眼。我很少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唯一一次就是他高三的时候参加暑期合宿，在那一年异常的高温下中暑晕倒后，三叶打电话向我求助，我放下工作�ｰ去山梨县看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唇，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的心痛。我假装成为三叶的依靠，其实只是为了能一起照顾你。也曾以为这样的自私会延续下去，以为我能做到继续无视三叶的感情。
与他不一样的是，他的姐姐就像一个劣等感的集块。从小没有父母，先天性体弱多病。学生时代时成绩的缘故和进学就职屡屡失败造就了一个这样的她。但是即使她失败了其实也没有任何人会去责怪，她却总是在忧惧着什么。总是细数自身的失败，被无聊的念头逼迫损耗着精神。渐渐埋失在日常里，渐渐对自己失望透顶。
“我不振作一点，小总会担心的。为了不让他担心，我也要努力下去。”那天她站在天桥上，我感到有一些什么快要迫使她摇摇欲坠，“但是，十四郎没必要来陪我走这样的人生哦。”我看到她疲惫至极的笑脸，似乎是在一个雨天里。她第一次倾吐出拒绝我的话，像是为了她，更像是为了总悟。
我无法甩开这样的她伸来求助一般的手。

“唔……”
总悟躺在床上，发出低沉痛苦的鼻音，缓缓睁开眼来，目光空洞失焦。我猜他应该还被宿醉折磨得意识不清，“难不难受，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吗？”他甩开我的手，半撑起身体艰难地抬头看着我。“我家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而且，我不需要你现在假意的温柔。”
“这时候你就不要再倔了吧，谁允许你醉成那样的，居然还睡在路边？你以为日本那么安全吗？”
“我说过了！”他忽然撕开嗓子提高声音，“不需要你现在的虚情假意……把这些都拿去给姐姐吧。”
他的刘海垂过眼帘，表情埋没在阴影里。从他牵扯微动的唇角里，我看到的是拼命隐忍住落泪瓦解寸前的脸。“总悟，你……”我抬起他的下巴，像是抬起了被我放弃的感情。“觉得我对你是假意吗？”
“难道不是吗。”
他张开的衬衫领口露出因醉意而微红的脖颈和锁骨，随着呼吸的频率上下起伏。我想起这是一个布满蜘蛛网的巢穴，我被钉死在正中间，满身交纵着酒红色的丝线。让人忘我的，不是命运的红线。
“如果不是的话，就抱我。”

总悟知道三叶一直爱我，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的，我不能确信。但是他从未问过我会选择谁，或许他早就猜到我的答案。他选择了我毕业的大学进学，在图书馆里选择我过去常坐的位子学习，去食堂里点我常点的东西吃。在中央图书馆一楼深处的密集书库，很少有人会去那里寻找一些原版古旧的书。他打电话给我，说有一本书怎么找也找不到。那是我毕业论文用到的文献，他那么确信我一定会去。
“呐，土方先生。我已经十八岁了。”
“我知道，那又如何。”我寻找着编号，走过一排排巨大的铁质书架。
“已经成年了。”
“还没有吧，二十岁才算成年。”
“但是到了可以看AV的年龄了。”我停下来，不懂他的意思。
“所以，抱我。”

他的身体和过去一样，细腻透白的皮肤在昏暗里泛出微弱的光。
“土方先生，土方先生……”
连在进入的霎那喜欢抓紧我头发的习惯也没有变。我用双手撑在他两侧，想努力看清他的表情，却被�K暗阻挠住视线，怎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有一滴闪光转瞬即逝，消没在一团无底的�K暗里。
我闻到他鼻息里夹杂着的酒味，我吻到他脸上不属于汗水的咸味。
我爱过他，在某个世界里，只属于我们的过去里。


后来三叶告诉我，他要去海外做交换生了。原来是早就决定好的事，只是他一直瞒着我们。九月便要在那里开始学习，等不到八月下旬就要启程。我有些仓惶地面对这个消息，心中某一个角落却又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那一晚，就感到他好像要离开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没有我，没有他姐姐的地方。
“真是可惜呢，今年也错过了带他去看紫阳花。等他明年回来再去吧。”
我忽然想起，紫阳花的季节已经过去。这个夏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似乎又完结在了一刹那。

蝉的尸体开始从树枝上落下，天空也减弱了属于它的色彩，我感到空气里的热气渐渐散去。夏天的齿轮慢慢停了下来。某一天回家我在信箱里收到一份信，打印出来的地址姓名，跨国的邮戳和邮票。没有标明寄出人，写着给土方十四郎。我知道是他写来的。
我对总悟说出分手的时候，他是笑着接受的。一边笑一边不断道歉。我不知道他是说给他自己听，说给他姐姐听，还是说给我听。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对他的爱情和最初一样从未改变过。那一刻，我才知道要放开他有多难。只是无聊的矜持羁绊住我，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无法甩开三叶的手。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我每一步应该都走的十分完美才对。有过一些些灰尘粒大的失败功绩。也许还心存留恋的，是我才对。
“晚饭做好了哦。”
“……啊”
隔着一扇门传来妻子的声音。我把意识拉回现实，从床上起身。陡然间有一股莫名的虚无感。
手里还捏着总悟寄来的信，
“土方先生，如果我说我不爱你了，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我把揉皱的信纸重新摊平，最终对折撕碎。

如果我可以给他一个格式化之后纯白的世界，那就好了。

I loved you so much

END/130805　百度青葱吧夏日祭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