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donnot know me.
You donnot even care.

喧扰的车水马龙把名古屋的夜带入一片低调的繁华里。蹲在广场旁边把制服裙子的腰围翻了好几折的高中女生，叼着烟从便利店出来目光浑浊的金发青年，身着西装站在风俗街路口招揽客人的成年男子。飞蛾萦绕在路灯四周不知疲倦的拍动着翅膀，人群也类似于蛾的一种喜爱聚集在灯火阑珊的地方。繁闹的市区一直要到太阳升起才会逐渐安静下来，还未被收集走的垃圾堆旁边总有一两只乌鸦徘徊伫立，啄食一地遗留下来寂寞的残骸。这是四季不变由晚至早一天的轮回。
聚光灯下黑发男子熟悉的背影慢慢碎裂崩塌，相框后是一张14岁的少年清秀的脸。斑远远地望着他一动也不敢动，他怕弯曲下手指惊醒了这场梦。直到一曲最后的音符停止，他终于悠悠地开口，“我要他。”
卡卡西惊讶地从他脸上看到一抹激动的情愫，他顺着斑的目光寻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向沉稳的男人如此动摇。男子演奏完起身合上琴盖，黑色紧身长裤衬出修长的腿部线条，及腰长发用绳子系成一束柔软的贴在身后。光是这几个特征卡卡西已能猜出他的身份，他有些尴尬地向斑解释，“这个……他叫泉奈，在这里可是名人啊。即使看上了他不选你的话也没用……”没等卡卡西说完，男人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别人嘴里的废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寻找了这么多年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斑甚至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生命的迹象不曾如现在这般明显过。
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时间的齿轮仿佛再次转动起来。
“泉奈！”
斑追到他身后一把拉住他的手，男子转过头他见到那张相似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先生？今晚我已经有约了。”僵硬陌生的敬语无形间拉开两人的距离，从熟悉的脸孔说出冰冷带刺的话语，比起无尽的等待所带来的绝望，这点痛他已经习惯了。斑下意识地握紧那只手，他不会再放开第二次。
“我不管，你知道我是谁。”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是吗。”
他的手指滑过男人的脸，连女人都会嫉妒的细腻肌肤和留在指尖的触感。斑轻易地揽过他的腰使他身体的线条与自己紧紧贴合在一起，论凭怀中人如何挣扎那只手都牢牢地钳制着，不给他有分毫动弹的空隙。“那我来让你想起来。”他捏住泉奈的下巴低头深吻下去，不留余地的撬开紧闭的齿贝，霸道地摄取他口中每一寸芬芳。“唔！”怀里的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竭力想要推开眼前的男人却不敌他的力气。直到他感觉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少，斑才不舍地放开他。回味似的舔了舔唇角，男人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即使他多么反抗和否认，斑已经确信这个人就是泉奈。他闭上眼就可以描绘出来的鼻梁眉梢，岁月没有在他身上带走什么，与记忆里男孩的样子相差无几。终于重获自由的泉奈大口呼吸着空气，这场微小的骚动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斑毫不在意地偏过头挠了挠脖子，他早已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因为这个惊喜实在太大了。方才深吻造成脸颊上的绯红还未褪去，在灯光下泉奈的脸泛出淡黄的光晕，有一点点让人晕眩，有一点点让人微醉。
现实总那么不遂人意，谁也没有想到期待已久的相遇会是这样一个情景。斑更是不愿意去想这十年来泉奈发生了什么，会让他沦落到在这里工作。“我要走了，接下来要去见客人了。”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又恢复到之前淡漠的语调。就在泉奈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手腕被一个力道阻止了前行的脚步。他皱起眉头，不想再有任何瓜葛，“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仰着头放低视线看着他，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到，“你说的客人，不就是我吗？”
“开什么玩笑。”泉奈甩开他的手不料却被反握得更紧，斑迈开脚步带他走向大门。在一旁的服务生好不容易找到了间隙连忙躬身迎上来向他解释，“这位客人，泉奈先生今晚已经……”男人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扔出一张金卡，“随便你们刷多少，今晚他是我的。”从地上捡起信用卡，侍者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没有人可以插嘴斑的决定，无论是什么事。他看着泉奈钝惑的表情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的目光，除了这个人曾在他的生活里掀起过波澜。
他将是他一生的挚爱。

泉奈，泉奈。
好几次在睡梦里唤过的名字，他终于可以面对着本人亲吻他的脸。斑的房间在酒店最上层的总统套房，把泉奈逼到窗前伸手撑住透明的玻璃将他围在胸前。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把名古屋的夜景一览无余地收在眼底，而他的视线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扭过泉奈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斑发现他的眼神冷漠里带刺，黑色的眼瞳虽然朝着他的方向，却映不出他的身影。再豪华的房间也变成了一片烟凉的荒地，依旧是失色的世界。
“泉奈，你是怎么了……”彼此间的距离近的连呼吸都交杂在一起，只是心的距离却好似隔了几十个光年。他轻轻摩挲着泉奈的轮廓，你过得好吗？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却连一个也没有勇气问出口。时间是一本尚未读完的书，你想翻开它又害怕不是期愿的结局。斑自嘲地想，他是什么时候变成如此懦弱的人了。
玻璃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上衣使得泉奈的背后一阵发凉，他抬起手解开衬衫的扣子，勾起嘴角露出妖冶的笑，“我怎么了？应该问客人您想做什么吧？”衬衫之下零星暗红的吻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惹眼，他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消瘦，斑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这个事实，亲眼所见后才能体会到那种名为心痛的感情。
“如你所见，这样的身体你想要的话随意拿去好了。”
不是，期待里的重逢不应该是这样的。现实若是这般残酷，他宁愿永远不要清醒。男人松开手抱紧泉奈，闻到弟弟身上不同于过去的香味，终于意识到他们失去的十年再也回不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他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其实比谁都更加不想让泉奈看到的一面，毫无掩饰的全都暴露了出来。
爱情可以是一个人坚强的理由，同样也可以变成一个人脆弱的原点。
“事到如今你要摆出一副哥哥的样子来关心我吗？”无光的眼神不知该投向哪里，他任由男人拥紧在怀里，仿佛四肢是没有知觉的傀儡。“也是呢，毕竟我们曾经是多么亲密的兄弟。”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斑焦急的语气，泉奈伸手推开他。
虽然是兄弟，身体里也只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同样姓宇智波，泉奈却是父亲和情人间所生的孩子。他的身份在整个家族里都是忌讳，母亲也在很小的时候患上忧郁症自杀而死。宇智波对他来说没有殊荣和骄傲，有的只是无尽的伤和痛。也正因为如此，斑才会加倍疼爱这个弟弟，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自己的弟弟。
“哥哥。”本该是最亲密的两个字，却成了两个无情的句点。他凑近斑的耳边，“我恨你。”
要说那段愉快的童年时光，都在他知道某个事实之后分崩离析。泉奈垂下眼，略感无趣地笑了笑。事到如今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他重新扣好扣子，看到男人惊愕无措的表情，漆黑的眼底转瞬即逝过一缕悲伤的情愫，很快又将它隐藏到深处。
“所以，别再管我了。”
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本能地知道应该要去拦住他。“我恨你”这三个字却像一个魔咒捆住了他的双腿，他真的恨他吗，爱的代价会换来恨吗。像是在寻求答案似的抚摸过他靠过的玻璃窗，还残留着一点属于他的体温的余热。
泉奈啊，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深夜过去之后总会有一种莫名被掏空的虚空感侵袭着全身。斑独自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呆坐了很久，直到淡淡的橘色从天际蔓延开驱散了笼罩着世界的深蓝夜幕。他终于如愿见到了寻找了很久的泉奈，却没有意料里那样的喜悦。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他想了一整晚都没能找到答案。拿起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却看到画面提示的好几个未接来电，才想起自己原本来名古屋的目的是因为商务会议。回拨过去是带土大怒的吼叫“宇智波斑！你又去哪里鬼混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斑清醒了不少，他对着话筒沉默了许久，在对方忍不住又要爆发的时候轻轻吐出一句话，“我见到泉奈了。”
“你是说泉奈？你弟弟泉奈？”带土不确信地求证，男人的语气满是疲惫，他从未用这样低冷的语气说过话。这让他不得不肯定了斑所说的都是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带土也一直帮着寻找泉奈的下落，徒劳了这么久说找到就找到，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吗。
“……这你先别管了，帮我查一个人。”

挂了电话之后他看着玻璃反射出自己的脸，和脑海里的那个人相似的眼眉与黑发，仿佛他就在这里不曾离开过一样。泉奈对他的拒绝让斑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原定今天就要回东京的行程也因为他的出现被打乱。回想起来斑的计划总是会随着泉奈而改变，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一种病，根深在血液里同烟瘾般让他不能自控的慢性病。明知道它正侵蚀着生命却也扔弃不了，更加沉溺其中。
把公司的工作全都推给带土，泉奈的出现像一阵龙卷风席卷了斑全部的生活，他不确信今晚会不会继续在那家俱乐部见到泉奈，但是至少已经有了线索，他不会再放走他。在前台延长了入住时间，斑转过身刚想离开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入口的银发男子。男人的面容瞬间让他想起昨晚的事，他好像完完全全地把这个商务往来的对象扔在俱乐部里了。“哟！”男人注意到斑的目光，向他挥了挥手，“昨晚您可真是过分啊，斑先生。”卡卡西背靠在墙壁上站着，旁边的景观植物窜出的绿叶就快跟他差不多高，斑慢步走到他面前，面对他的出现显得毫不在意，不管他是不是来抱怨还是来反悔合约，这项小小的交易根本不会动摇他们的日常业务。
“我想我们的交易应该已经谈妥了，还有什么事吗？”
“哎呀呀，您真是冷淡。交易和来往不是同一件事吧？”他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我是想来告诉您些事，有关昨天那位先生……”R俱乐部的泉奈，在名古屋社交圈里几乎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他的长相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看尽美人帅哥的宇智波斑会有这么大的反映，卡卡西暗自猜想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太过插手八卦别人的隐私不是他的爱好，出于商务地位和上司的叮嘱，他有必要和这位大人物搞好关系，“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兴趣了？”
听到和泉奈有关的时候，斑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不期待能从卡卡西口中知道什么重要的线索，但至少这位土生土长的名古屋人应该会比他更了解这里的风俗事。“好吧，我们去二楼的咖啡厅坐坐。”

酒店二楼被一圈落地窗环绕，中午晴好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射进来把整个空间照得透亮。斑坐在靠窗的位置，修长的腿微曲在桌子之下，他的目光毫不收敛地落在卡卡西身上，让他感到有些拘束。明明是相差无几的年岁，眼前的男人总是散发着这样的魄力仿佛对上眼神就会被吞噬。他发出几下干笑企图缓和点气氛，斑却迫不及待地开口了，“那么说吧，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卡卡西叹了口气，他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人，只是因为工作关系恰巧对这方面的社交圈比较了解。他第一次听到泉奈这个名字是在三年前，商务上往来的熟客来名古屋出差的时候指名要去R俱乐部，在灯光下演奏钢琴的人消瘦得让人不觉得那是男人的背影，当看到他的面容却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白皙的皮肤透明得仿佛能看到细微的皮下血管，懒散的眼神里充满着病态的消极。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没有一点属于牛郎的世俗奉承气质却不由自主地激起人类内心占有的欲望。回忆起泉奈，再看看眼前男人英俊的脸庞，卡卡西竟觉得这两个人惊人的类似。
“如你所知，R俱乐部在我们这里是一家vip制的会所。嘛，说的难听点就是牛郎店，只不过他们接待的都是在社会上略有身份的客人。泉奈开始变得有名是在三年前，你昨天也看到了那样一张脸想让人没有兴趣也难啊。”他顿了顿，注意着斑微妙的表情变化。先前平静的脸开始微微蹙眉，卡卡西斟酌着是否要接着说下去，因为眼前的人看上去下一秒就会一脚踢翻桌子。“不过我是没有指名过他，我的性取向可是很正常的。哈哈……”
斑抿着双唇，卡卡西的话的确让他十分不快，他只要一想到泉奈现在的职业和他做过的事胸口就会燃起莫名的妒火。原本只该属于他的弟弟，现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印上了别人的印记。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他感受到屈辱和苦痛的了。他环住胸口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说下去。”
“但是和一般的牛郎都不同，泉奈有可以自己选择客人的权利。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有传言说那也并非他随意的选择，而是全凭他们老板的意思。”
“老板？”这个词引起了斑的注意，他警觉地睁开眼看着卡卡西，后者连忙解释“嗯，就是R俱乐部的老板，木叶集团。”
“……”他知道这个名字，也是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公司。泉奈在那个会所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如果只是单纯的接客还算好。斑皱紧眉头，想起了一些不妙的事。“你知道的就这点？”
“啊，毕竟我们也不过是一个小公司，能和宇智波财团这样的对象合作的机会并不多。所以我对那里也不是很清楚……”他停顿了一会，想到斑昨晚的行为，“斑先生您昨晚不是强行把泉奈先生带走了吗？这种事可是从来没有过啊，说不定他们对宇智波会有破例之类的呢。”
特例吗，昨晚泉奈对他的态度可不像是特例。斑垂下眼昨晚的事让他心痛，他甚至有些后悔就那样放走了泉奈。我恨你。这三个字还在耳边回响，斑自己也不愿相信听到泉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从心底涌起的想哭的冲动。等待了这么久的重逢，寻找了这么久的弟弟，用他的思念作为交换回来的却是仇恨。他迫切地想从泉奈的眼瞳里寻到就算是分毫的无奈也好，也许是他有什么理由不能说实话。可惜的是，那片犹如一潭死水般平静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
以前的弟弟有过这样的眼神吗。斑闭上眼睛回忆起过去，本该是很久远的事了却在记忆里鲜明地浮现出来。放学后绕到泉奈的中学接他放学这种事太平凡不过，原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日常在一夜间化为乌有。“……先生，斑先生？”愣神了好久终于注意到卡卡西的声音，斑抽回思绪抬起头，“您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放在桌上正在震动的手机，锁屏上出现带土的名字。不多加思索地划开屏幕把手机贴在耳边，“带土，是不是查到了。”“嗯，你说的没错木叶的上任老总千手柱间在四年前死了，现在掌管董事会的是他弟弟扉间。”带土的话加上卡卡西刚才所说的验证了斑的猜想，“不过我想他们应该并不知道泉奈是宇智波家的人，毕竟他的存在只有我们家族极少部分的人才知道……”
斑沉默了一会，带土说的没错，泉奈私生子的身份是宇智波这种大家族最忌讳的，所以老管家不承认也不曾对外宣布过。即使如此也不能排除这个机密从家族内部向外泄漏出去，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卡卡西，幽幽地开口，“我知道了，你找几个私家侦探帮我查一下千手家的事，还有木叶现在从事的商业活动范围……至于泉奈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向带土交代完之后他按下终止通话的按键，眼前是卡卡西尴尬的笑容，“那个……不好意思，被我听到也没关系吗？”斑若无其事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无所谓。”
仿佛对世上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语调。卡卡西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和话题里的人，竟是没由来的相似。

Chapter 2. Calm doll
20130201